質男大叔的旅行。觀

Day31   2018.05.26     Palas de Rei to Ribadiso  27.6公里   

聖雅各朝聖路上看見許多美麗的愛情故事，但都比不上今天聽到的，它悲傷動人真摯有著溫度，這是一位年近七旬法國老先生的愛情故事，在這條路即將結束的尾聲，出現在我的眼前。 

夜裡大雨，早上的天空灰濛濛一片，風裡透著濕意與涼意。走了四公里到達聖修利安（San Xulian）小鎮我和伊米爾、史蒂娜決定在經過的一家吧餐廳吃完早餐再繼續前進。吧餐廳裡朝聖的行者排著隊蓋護照印戳和使用餐廳的廁所，但是沒人點餐或飲料，餐廳老闆等這群人離開後，一氣之下把門鎖了起來，不再放人進來，鬧烘烘的餐廳一時之間安靜了起來，只剩下我們三人和一位白髮蒼蒼的老先生。等餐時間我們互打招呼，69歲的安托萬（Antoine）老先生來自法國勒皮，就是英國男孩賈許和韓國女孩真秀出發的小鎮，伊米爾好奇問他為何來走這條路，意外揭開他讓人聞之鼻酸的愛情故事。

「為了我女朋友的心願，所以我踏上朝聖法國之路。」安托萬小他兩歲的女朋友三年前罹患肺癌，病牀上他心愛的女人對他說，等她好了要安托萬陪她一起走朝聖之路，看著被病魔摧殘日漸憔悴的女友，他承諾只要她好起來一定帶她走上這條路。但是這名女子一如絕大多數的肺癌患者，躲不過死神的召喚，安托萬古稀之年的浪漫愛情故事的結局終究以悲劇收場。

安托萬傷心至極，没忘心愛女人的心願，兩個半月前從勒皮他們同居的家開始走上朝聖之路，我們從聖讓皮耶德波爾出發都覺得路途漫長，他比我們足足多走600公里，這是怎麼樣一段刻骨銘心的愛，能支撐一名白髮老翁走這麼遙遠的路？

「你沒背背包嗎？」我看他隨身只拿著一根木杖。

「最近我的背不舒服，開始托運背包，我不能在最後倒下來。」 老先生精神奕奕拄著杖慢步前行。

「你對你女朋友的愛和想念一定很深。」

「我握著她的手，看著她閉上眼睛，那是我們最後的時刻。我無法忘記我們曾經共有的時光和相愛的時刻，她是我深愛的女人。」安托萬的悲傷在他平淡的語調中不著痕跡，但我感受得出他心裡的痛。

没想到朝聖路上會聽到一名七十歲老人至死不渝的動人愛情故事，我放慢了原本就不快的腳步，想陪他走一段。西班牙的電視新聞氣象昨晚預報雨季就要開始，想到市川拓司「現在，很想見妳」小說敘述去世的女主角澪子在雨季回到先生、孩子身邊重聚，我也多麼希望朝聖路雨季開始安托萬的女友會回到他身邊，「相信奇蹟嗎？你為愛從這麼遠的地方走上朝聖路，說不定感動了聖雅各，等你走到聖城或世界的盡頭時，你的女朋友也許會在那裡出現等你。」「誰曉得，但願如此。其實我感覺到她一直陪在我身邊，跟我一起走在這條路上。」傷痛終究只是個過程，會隨著時間淡逝，但是傷痛裡的真愛不會忘記，老先生悠悠歲月中對女友深情的記憶，應會深烙在他朝聖路上的每一個步履中。

安托萬把他對心愛女人的所有思念與過往的點點滴滴，都帶到了聖雅各之路，相信這條路在這兩個半月一定安靜地療癒著他深埋心底的傷痛，看著他孤單落寞的身影，心裡有種酸酸的感覺，但也許他是快樂的，因為心愛的那個女人一直陪在他身邊，從來沒有離開過。我依舊浪漫地替他向聖雅各祈禱，在聖城或是世界的盡頭，又或者朝聖路上的某處，他還能再見到他心愛的女人，哪怕是短暫的一天相聚都好。「再見，安托萬先生，希望後面的路上還能再碰面 ，保重身體。」他謝謝我陪他走了一段路，我則是謝謝他的故事帶給我生命的感動。人間至情，莫過於此。
 
雨季的開始對朝聖的行者事實上一點都不浪漫，看著天空雲層像是積了水的棉花厚重地要壓垮到地面般，不知何時大雨就會傾盆，可是一直到走到落腳的庇護所雨水都沒有落下來，甚幸。庇護所旁有條悠悠清澈的小河，冰涼的河水安撫著右小腿的不適，僵痛已經逐漸褪去，今天這一路都沒困擾我，原本備在手上的軟式網球，成了沿路把玩拋甩的玩具。

朝聖路上我身體上的傷痛隨著時間流逝慢慢消失不見，但這十天來也真的刻骨銘心。

我思。我在。
生活裡不是只有愛情，還有一份恆久不變的愛，它在無常中找到定位，不會隨著時間的流逝和空間的轉換而飄移，雖會消失但記得它的位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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