質男大叔的旅行。觀

Day27  2018.05.22   Vega de Valcarce to Fonfrià  Taxi 23.8公里   

愈來愈知道如何放過自己，也愈來愈懂得如何處之泰然，朝聖之路不但訓練身體，也修煉心靈。 

今天的路段從海拔600公尺攀升至1300公尺，擔心右小腿無法承受攀爬山路的洗禮，昨晚就拜託庇護所女主人瑟聶幫忙訂今早的計程車，剛加入我們隊伍的58歲澳洲先生史賓塞（Spencer）胸口不舒服，決定跟我一起搭車。「你胸口怎麼了？」我關心地問史賓塞，「感覺悶悶的，緊緊的，呼吸有點痛。」「你最好到大城時找個醫生看一下。」瑟聶告訴我們身體有狀況別逞強，朝聖之路没要任何人從頭走到尾，都是自己的念頭。「有三名美國年輕人以為身強體健，每天都要挑戰走更遠，連續五天，最長一天走40多公里，第六天負荷不了了，也是我幫忙叫的計程車。」一早看到哥哥Line給我的留言，「健康才是首要，莫為成就精神，而委屈了身體。」和瑟聶說的是同樣的事。 

瑞貝卡離開庇護所前在留言簿上寫了一句話，"The Camino brings out the best version of yourself."我想不少人來走這條路的其中一個原因，就是尋找自己，而聖雅各朝聖路經歷的一切，也的確能帶你找到最好最棒最真實的自己，因為行走於上，你不必偽裝、不用逞強、也不需要太多的物質欲望，專注走路來誠實面對自己的內心，回到最初始的狀態，那就是你的最佳版本。 

計程車在山路上奔馳，一路攀爬到山頂，計程車司機駕車快而穩，在狹窄的小徑左彎右拐，想是這段路跑得相當頻繁，相較於步行，車就像在風中飛行。史賓塞看到車行的路況，直說他的抉擇明智而正確，「走到頂說不定會要了我的命，」「我走上來可能腿也完蛋了，」「我也是，別跟自己身體過不去。」同車還有一位奧地利老婦人安德莉雅（Andrea），她的膝蓋痛不能勉強再走了，聽到我們的對話跟著附和。 

山路的風景通常要比平路有看頭也美，這對愛攝影的我來說，坐車的壞處就是會錯失掉很多美麗的記錄，為了自己的腳不再受苦，只好心中默誦 「一切有為法，如夢幻泡影，如露亦如電，應作如是觀」，不再貪圖眼前風景，一切皆空無。「停！停 ！能停一下嗎？」我就是一凡人，哪能夢幻泡影的目空一切？司機不為所動，因為聽不懂英文，會一點西班牙文的史賓塞以為我尿急，用西班牙文請司機停一下車。我指著車窗右方，「你們看 ！」我的天啊，宛如仙境，雲海太壯觀太美了，這種大景怎能錯過，我央求司機讓我們拍張照就好。

計程車來到歐塞夫雷羅（O Cebreiro）停了下來，看到成群的朝聖行者在這休息和活動，司機放我們下車5分鐘去教堂蓋印戳。山上這座像是遺世獨立的小鎮，其實是聖雅各朝聖法國之路進入加利西亞地區的入口，聖地牙哥康波斯特拉就在這一區，也就是說我們離聖城愈來愈近。不過歐塞夫雷羅小鎮有種說不出的特別古老味道，除了中世紀的石頭路和石牆屋外，覆蓋著茅草屋頂的圓形石屋給人一種時間扭曲的錯覺，彷彿回到卡通原始摩登人的史前時代，當地人稱這種古老的建築叫”pallozas”，是當時人畜共同生活的「家」，如今只保存了九個，成了古蹟。

我們去蓋護照印戳的皇家聖瑪麗（Royal St. Mary's）教堂建於西元九世紀，據說是法國之路上最古老的教堂，前羅馬式建築風格，內部空曠簡單，沒有什麼華麗的裝飾，釘掛在十字架上的受難耶穌更加凸顯，而堆砌拱形牆面的石頭外露，讓聖潔中的古老氣息更加明顯。這座教堂更為教徒津津樂道的是「聖杯」神蹟傳說。西元1300年左右，有一個名叫胡安的農夫是虔誠的基督徒，他從來沒有因為任何事情錯過彌撒，有一天，一場猛烈的暴風雪襲擊了村莊，主持彌撒的牧師認為不會有人出現，當他看到胡安冒著暴風雪過來，牧師很驚訝並取笑他，說他何必為了一點點麵包和酒冒險前來。就在當下聖杯裡的紅酒變成了血流出染紅祭壇上的桌巾，牧師嚇得瞠目結舌，傳說就是上帝在懲罰牧師的不當言語和缺乏信仰。 

蓋完印戳匆匆步出教堂，意外瞥見公路旁就是剛剛雲海的延伸，顧不了腳痛快步向雲海走去，這裡的拍攝角度更好。行走間遇到一臉焦急的安德莉雅，「我們的計程車怎麼不見了？我的背包還在車上。」我安撫她應該停在別處，「到那個停車的空地找找，看見司機麻煩請他再等我一下。」後來看到滿臉笑容的安德莉雅坐在車上，車門一打開她就像個稚氣的小女孩對著我喊，「我找到它了。」 

扣掉休息時間，全程不到30分鐘就到了今天落脚的豐弗里亞（Fonfrià），這小鎮帶我進入另一個世界，滿街的牛糞味，綠頭蒼蠅成群飛舞清楚可見，我有點後悔剛剛應該留在歐塞夫雷羅，好好逛逛那個小鎮，吃點當地美食什麼的，然後慢慢走完剩下的12公里。豐弗里亞不大，應該是個小農村，庇護所只有一家，趁還沒開始登記床位的空檔，四處逛逛，薰天的原始的牛屎臭氣，只能掩鼻而行。看見一片牧牛的草原，像電影真善美的場景，但草地上處處是牛糞，小心翼翼往上走，我有預感爬到最高點，我又會看到雲海。果不其然，這山谷中堆陳的雲海，這次離自己更近了，陶醉其中，一個人享受獨家美景。 

美景當前，我在西班牙的山上，Line給在大阪讀書今天生日的女兒我的祝福與一位父親的愛，第一次看到她毫不猶豫的回我「我也愛你」，我眼前的雲海漸漸模糊了。

我思。我在。
千里之行始於足下，但是沒有一雙好腳，一公尺恐怕都走不了。千里之行應該始於健康足下才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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