質男大叔的旅行。觀

Day14  2018.05.09   Hornillos del Camino to Itero de la Vega  31.8公里

韓劇中經常會有男主角蹲下幫女主角繫鞋帶的梗，讓人覺得溫馨浪漫，這樣的情節在聖雅各朝聖路上上演，而且發生在美國人身上，覺得太有趣了。我走過去跟他們打招呼，被幸福小泡泡圍繞的女孩伊麗安娜（Ileana）從佛羅里達來，暖男肯尼（Kenny）知道我從台灣來後，立馬用帶點香港腔的中文說「我是紐約人」，我猜他是路上跟香港退休小學校長大劉學的。他們交往了兩年，肯尼是第二次走朝聖之路，他覺得這條路帶給他太多美好的經驗與啟示，所以這次帶著伊麗安娜一起，從布哥斯開始走。他幫女友繫鞋帶的動作太動人，太深情，太體貼，充滿了愛的粉紅泡泡。

他們的愛情，讓我想到這條路上認識的丹麥大叔湯瑪士，其實他小我10歲，稱呼他大叔，那我就是就是不折不扣的老爹了。一個星期前在濱河拖雷司的庇護所晚餐時，看見他和他太太琳恩兩人坐在另一桌用餐，那是第一次見到琳恩，我以為她剛抵達來陪湯瑪士一起走這條路，禮貌地歡迎她加入我們的走路行列，湯瑪士一旁似乎笑得有點尷尬。伊娃餐桌上小聲跟我說，「他們夫妻是一起來的，但是琳恩不陪湯瑪士走。」

「他太太腿不舒服嗎？」

「不是。他們婚姻有點問題，這次來走這條路，就是在思考要不要繼續下去。」

我沒追問下去。怪不得朝聖路上總見他走得很快，經常脫離我們的隊伍，偶爾遠遠看著他一個人獨行，不知是不是受到暗示，他的身影總讓人覺得孤單而落寞，但人前他又嘻嘻哈哈，特別喜歡跟我開玩笑。前天在布哥斯大教堂前廣場又和湯瑪士巧遇，琳恩就坐在他身旁，他正式介紹琳恩跟我認識，感覺上這次他們夫妻互動比上次熱絡多了，兩人有說有笑，我主動要求幫他們拍合照留念，他看到手機上的相片說很喜歡。

也許他們想清楚了，幫他們拍的合照就是我的祝福，祝福他們未來的婚姻關係如同他們照片中的燦爛笑容，能夠重新回到相識相愛的那一天。婚姻和愛情的經營是門大學問，就像黃小琥唱的「沒那麼簡單」中的歌詞，「相愛沒有那麼容易，每個人有他的脾氣 」，兩人的關係少點自我多點站在對方的角度著想，也許就少了摩擦與衝突。想想婚姻裡是什麽讓當初的愛消磨不見了，想想這結髮的緣分要同船共渡多少世，才能今世睡在一張床上一起纏綿。婚姻裡多點溝通、多點體諒、多點支持、多點感謝，珍惜這一路的點滴與不易，再大的風雨都會過去的。
 
連續走了兩個星期，從來不知道自己這麽能走，已經走完300多公里，每天30,000步到45,000步，感謝我爹娘給了我一雙健脚，至今没起水泡，沒有腫脹，没有痠痛，頂多大腿肌肉會覺得癢，像是癢到肌肉纖維裡，那感覺特別奇怪，但是無礙我的繼續行走。一路風景依舊遼闊，走在十里春風中，嗅著完全無污染的大自然氣息，感受著天地間的寂靜，說不出的舒心自在。

在前往卡斯楚赫里斯 （Castrojeriz）小鎮的路上，一座高聳的斷垣殘壁出現眼前，朝聖之路正好穿過它的拱門一直往前延伸。標示牌上寫著「聖安東尼修道院廢墟」。「安東尼，這修道院曾經是你的，」我跟安東尼開玩笑，他呵呵地笑著。聖安東尼修道院在12世紀由阿方索七是國王創立，具有醫院的功能，醫治朝聖路上生病的朝聖者。當時這裡出現一種流行病叫做「聖安東尼之火（St. Anthony's fire ）」，病人臉上紅腫，像是被火燒燙過，後來才知道是吃了被細菌感染的黑麥所引起的。14世紀修道院變成廢墟，不過宏偉的外觀依舊醒目，成了朝聖路進入卡斯楚赫里斯小鎮的代表性景點，雖然是廢墟，依舊是西班牙重要的文化財產被保護著。

逼近小鎮遠遠地就看見傾圮的卡斯楚赫里斯城堡矗立在山丘上，除了之前的廢墟外，這座廢棄的城堡也是朝聖路上不能忽視的一個景點。進入小鎮後，狹窄的巷道夾在土黃色的建築石牆中一路延伸1500公尺，小鎮地形狹長，穿梭其中又像是穿越回到了古代，殊不知這個小鎮曾經是西班牙皇宮和花園的所在地。因為趕路沒多逗留，倒是離開小鎮前，第一次遇見來自台灣的同胞，四名阿嬤級的大姊。這條路上遇見台灣人就像遇見親人一樣興奮，嘰哩呱啦的聊著，70歲的李大姊說她們一行四人中最小的也50多歲，從四月12日要走到六月28日，一路慢慢走。是啊，聖雅各從沒規定每個人幾天要走完法國之路，也沒要求一定要從頭走到尾，只要衡量體力和腳力，心之所向，走在這條朝聖路上就是這麼從容愉快。開心聊了十分鐘左右，得先走一步，四位大姊依舊悠哉悠哉要在這座曾經有宮殿花園的小鎮逛逛，說再見時，李大姊從背包拿出她的典藏啤酒硬塞給我，囑咐我一路注意安全，真的是「我有一樽酒，欲以贈遠人。願子留斟酌，敘此平生親。」  

繼續朝著今天的目的地伊特德羅拉韋加（Itero de la Vega）小鎮前進，就在一段大陡坡之前遇到智利來的亞歷克斯（Alex）和索蕾（Sole）帶著他們兩歲的兒子席歐（Theo），55歲的亞歷克斯一路背著席歐，索蕾則背著一家的家當。歐美的父母似乎都把帶著幼小孩子走這一趟路，當作再平常不過的事，然而上坡對年過半百的亞歷克斯背負著甜蜜負擔是吃力的，他拄著杖背著席歐慢步上坡，覺得這爸爸真偉大。看著他自忖，如果知道上下坡如此頻繁，我會在這個年紀帶著兩歲孩子踏上這條路嗎？能處理隨時可能哭鬧的孩子嗎？今天的坡度真的又陡又長，智利爸爸和媽媽臉上一直堆著笑容，並不時逗弄著席歐，孩子也乖，行進間沒吵沒鬧。這樣一家人的朝聖之路，真美。

索蕾跟我說這是她第二次走朝聖法國之路，「第一次也是一家人嗎？」「我和我前男友，別讓他聽到，」她玩笑似地故作小聲，亞歷克斯聽得一清二楚。索蕾的前一段感情曾是她的傷痛，她深愛著前男友，付出了所有，結果前男友劈腿拋棄了她，一度讓她不再相信愛情，直到亞歷克斯出現，成熟體貼和愛再度打動了她。他們雖有了席歐，至今都還没結婚，她說只要亞歷克斯對她和孩子好就好，一紙證書不是那麼重要。走完這條路，他們打算在西班牙留下來找工作過日子，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就好，不管在哪裡，哪裡就是他們的家。

終於攻上坡頂，但總是在勞其筋骨空乏其身之後，眼前豁然開朗，看見風景中的不平凡。人生，不也如此，山窮水盡之後總是柳暗花明。

我思。我在。
夫妻之道，裝聾作啞扮瞎也，如此衝突摩擦少一點，相處不愉快也會少一點。        
 

下一篇  人生，何必給自己設下終點

上一篇  緣來真奇妙，黑手黨餐廳不期而遇