質男大叔的旅行。觀

Day9  2018.05.04   Nájera to Santo Domingo de la Calzada  22.0公里

90人同時睡在一間大寢室中是什麼滋味？是不是一場鼾聲此起彼落的協奏交響樂？睡得著嗎？洗澡需要排隊嗎？浴室男女分邊各有好幾間，或許這幾天走下來，大家都有自己的節奏與規律，至少我使用浴室時有空間的，如同伊米爾期盼的，沖個熱水澡消除疲勞；至於90人共寢我只覺得新奇有趣，人生從未有的經驗，鼾不鼾聲已不是重點，而且我準備了耳塞放在褲子口袋中，或許太累了，碰到床很快就進入夢鄉，一夜酣眠。

凌晨五點半在黑暗中醒來，納赫拉公立庇護所裡悉悉簌簌，已經有人起床梳洗，準備打包前往下一段路。庇護所裡三位義工老先生，來時站在門口歡迎朝聖者的到來，走時依舊站在門口歡送大家離開，握手擁抱，細語殷殷，接受大家的感謝和道別。每一家庇護所都有這樣的義工，他們親切待人，充滿温暖，有什麼問題都想辦法幫忙解決，但是像這樣在門口送往迎來的庇護所義工，還是第一次遇到，格外讓人印象深刻，倍感溫暖。這家公立庇護所不收費但接受樂捐，樂捐有規定不能超過5歐元。除了錢，臨行前我也樂捐了我的勞力，幫忙把灑在浴室地板上的水用拖把拖乾了，牆上貼著「淋浴後請將地板拖乾（Please mop the floor after your shower）」的提醒字條，早上大概大家匆匆梳洗，趕時間忽略了。

吃完伊米爾為大家做的早餐出發上路，大男孩的手藝不錯，愛下廚，這一路上只要庇護所有廚房，我們的伙食幾乎都由他張羅。跟他們路上聊了一會，約了聖多明各德拉卡爾薩達（Santo Domingo de la Calzada）庇護所見，就快步向前，今天想一個人走。在這條路上，没有人情的包袱，你要怎麼樣都可以，你不用黏著別人，別人也不會綁住你，自由自在。當然，一個人走，不需要矯揉造作刻意要跟自己對話，放空就好，走路就好，和沿路經過的人打打招呼，隨心所欲的"Hola"、"Good morning"、"Buen camino"，然後看看大家臉上回報的笑容。這條路大概是我這輩子打招呼最多的一條路，也是我看到最多笑容的一條路。

從南法聖讓皮耶德波爾到聖城康波斯特拉的這條法國之路，一年四季各有風情和屬於季節的顏色，春天的這條路想當然耳就是一眼看不盡的綠色系，而我們走在上面筆直似乎沒有盡頭的黃泥路，承載了多少朝聖者的記憶，這時候夾在春綠當中，自成風景，更有況味。五月依舊是油菜花的季節，花黃滿田垛，田園幾許，收盡春光。聖雅各路上初見黃花田垛已經讚嘆不已，今天的油菜花黃潑灑綠野之間，揚起的黃艷，彷彿直上天堂般，簡直就是神的畫布。弘一大師李叔同詩中的遊春人在畫中行，大概就是這種意境吧！怎不叫人心馳神往？

來到一條陡降坡前，俯瞰已經不遠的聖多明各德拉卡爾薩達小鎮，視覺相當壯觀，這一天的22公里步行終於即將結束。不過就在這時候，一名路友被自己的腳絆了一下，一個踉蹌身子往前傾倒，整個臉向下撞到地面，眼角、額頭、鼻子都在流血， 經過他身邊的路友全都停下了腳步圍向他關心他的傷勢。還好我帶了擦傷口的藥膏和ok繃，一位德國太太幫他做了簡單的傷口清理，不過很難想像的是，圍著他的這幾個人竟然走這條路連ok繃都沒帶。有人對著我和德國太太說，「你一定是醫生，那妳就是護士。」我想這是外國人的幽默，刻意製造的歡笑吧！醫生、護士和傷口清理後的傷患留下一張照片紀念這不幸事件，他臉上掛著笑容，沒想到朝聖之路療癒肉體的傷痛如此之快。

走進聖多明各德拉卡爾薩達天色尚早，不大的小鎮湧進了一票遊客趕著參觀主教座堂。教堂奉拜的聖人自然是聖多明各，11世紀他出生在這個小鎮，一輩子最大的使命就是把從洛格羅尼奧（Logroño）到布哥斯（Burgos）的朝聖之路修得平平整整、漂漂亮亮，而且打造好食宿和天主教相關的配套設施，後人於是稱呼他修路的聖多明各（ Santo Domingo de la Calzada ），連鎮名都跟著改了。

聖多明各拉卡爾薩達這做千年古鎮，最為人津津樂道的就是主教座堂裡飼養的一對公雞母雞，這和聖多明各的聖蹟有關，不論真假，姑且聽之。傳說有一名德國帥得不得了的小鮮肉跟著父母一道踏上朝聖之路，來到聖多明各德拉卡爾薩達住進一家小旅館。旅館老闆的女兒深深愛上這個男孩，但是落花有意，流水無情。女孩自尊受損，盛怒之下把一只銀杯偷偷放進男孩的背包，誣陷他偷竊。當時偷竊是要處以吊刑的重罪，於是當地市長下達了處死指令。男孩父母救子無望，向聖多明各禱告後，極度悲傷地離開傷心地，繼續走到聖城朝聖。

當他們返回聖多明各德拉卡爾薩達想帶兒子的遺體回家，卻發現兒子仍吊在那，並奇蹟地活了過來。男孩對父母說，聖多明各知道他没偷竊，所以讓他復活了，快去請市長把他放下來。男孩父母見市長說明來意和要求，市長當時正在宴客，他指著餐桌上的兩隻烤雞嘲笑說，你們兒子會像它們一樣活過來，我就放下你們兒子。話才說完，只見兩隻雞真的活了過來，拍拍翅膀喔喔幾聲跑走了。

這故事當然有讓人無法思議的部分，但是看著教堂裡那兩隻活生生的公雞和母雞，自是提醒世人，心存善念，壞事莫做。伊米爾打趣說，「我得趕快離開這個小鎮，免得被庇護所的女兒看上。」史蒂娜賞了他一個白眼。 

爬上主教座堂對面的鐘塔頂，俯瞰這座城市，眺望著來時路和明天即將踏上的征途，我的心沈浸在喜悦和幸福之中。

我思。我在。
人在做，天在看，老天有眼不是喊爽的，烤雞復活也不是來鬧的，千萬別做虧心事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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